Space in Black
姜雨彤
2024/3/12-3/17
《入侵與表面》,壓克力,畫布,24 × 83cm,2024
類似一個字看久發現字不像是它的字——那種錯覺。在設計燈光時想著它是真理… 因為它很奇怪;我常常有這樣的錯覺,但這樣的情形並不稀少,比起研究奇異,對它保持怪異的感覺就好。
起
受英國女性作家維吉尼亞.吳爾芙啟發,吳爾芙在《燈塔行》中<窗>的篇章,提到一個黑色的楔形核心:「所有的存在與行為,擴張的、閃亮的、口頭的,都消散了;於是一個人以一種莊嚴感收縮成他自己,一個楔形的黑暗核心,一個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雖然她繼續在編織,而且坐直身子,她還是靠此才感覺到她自己;這個已經去除累贅的自我有自由去 做最奇異的冒險。」雷姆賽太太靠她現實的手邊事物先是確認自己還存在,接下去:「…在她的經驗 中,一個人在作為他自己時是找不到休憩的 (這時她用針完成一件巧妙的工作),只有在作為黑暗的核心時才能找到。拋棄了人格,一個人也拋棄了煩躁、慌忙、騷動;當事物聚集來到這寧靜、休憩與永恆時,升到她嘴唇的總是某種戰勝生命的呼喊。」 此時的雷姆賽太太游離了她的身體,不去確認她自己;甚至不用思考和行為,那樣的黑色核心是去除 所有累贅,而每個人都有這樣無限的精神憑藉的感覺。 文中進入此黑色核心的角色,是吳爾芙母親的之翻模,作為一女性、孩子們的母親、妻子,作為圍繞 在家庭生活中的一角色,偶爾想起「自我」時花的零散的時間、破碎的意識對話,都只能讓她總是開 啟一種新的冒險,走了這裡那裡,在尚未發現、 快要發現、和發現中被截斷;無時刻不休息的、想要想得更多更遠而不能的角色生活;在偶然的寧靜時刻,她終於安頓好孩子,在爐火邊縫織衣物時,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專注,然而不是專注在任何人 事物之上。 那種近似心流的感受,透過了吳爾芙的文句,親愛的母親能如同死亡般寧靜、自由並無紛擾的進入那樣的休憩之地。 那樣一個抽象的地方——甚至不能說是地方,因為書中明確說那沒有時間和空間,為何在閱讀的第一遍深深擊中我的內心? 在評鑑展所做的一連串嘗試之作都是基於個人強烈的情感,在評鑑展製作過程的一年內之生活經驗、 思考、還有回憶,我定義鑑展的作品是以冷靜、克制送葬激烈的記憶騷動,是為難忍之事建紀念碑或 是墓碑,以告知結束的事實。那感覺像是參與葬禮的最後一步,你已經看到對方最後一眼了,哭鬧過後接受現實,你是這段過去的重要人物,由你闔上棺木的門扉,闔上的同時一切就是結束了。接下來我開始思考耽溺於記憶某一刻的意義,緊抓著不 放,用各種方式扭曲它、加黑描粗它,這是一件多麼疲憊的事,我要的真相或是真實早就想不起來了,那些感覺越來越分散,為了讓他們好好聚合我是花了多少力氣,聚合的形式如此之多,我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 日常生活中的資訊爆炸也一直是我抗拒的,我有節制的接收資訊還是無法抵禦雜訊洪流,我的疲憊來自於看見外界生活無節制的接收而篩選不出之重,可能源自於自己的某種潔癖,一直在分類、丟棄、 辨析。 當代的觀看中缺少一種輕盈,缺少細微的觀察還有長時間對同一事物的關注,甚至我覺得缺少一種挖掘,當代期待越快地填充自己的口腔,滿足千變萬化的味道,卻在消化後遺忘而非落實;重視特殊、 獨立,忘記許多事情緊密地相關。 人們滿足於越多的攝取,理解和侃侃而談結構卻在無邊際的感覺之前慌亂手腳,不快點丟出一點合理 的解釋深怕自己被淘汰。 當你發現在每一個展間所想談論的一切之前,當觀者發現我並不義正嚴辭、以看似個人感性抒發來讓 觀者理解一個躲在暗中的陌生人,摒除我擅長的文字、影像,那些莫名無頭緒的裝置逼迫你去看它們 (有點緊張,因為這個做裝置的人是如此沒有秩序和邏輯) ;當你發現它們以低限的方式讓訊息儘可能摒除雜訊——概念有這樣的相似特質⋯當你在更大的概念 前,如神、命運、永恆、死亡、不可捉住的徹底的完全的意識,你過去的紀念碑是如此無趣,這些更大的什麼使我屈從,一種虔誠, 比起我耗費精力在「再現」我的紅氣球,概念的純淨、安寧,更值得我去在前靜默和冥想。因此第一 步是感性的,以較長時間、純粹的凝視為出發,由這純粹的凝視而能做的自我反思:在你眼前這個可 拆解可辨認的物件,於你生活、所聞中,他是什麼? 他的意義是什麼?這已經離開我的文本也離開疑似感性的某種氣氛,回歸個人的哲學性的思考,沒有動盪不安,拒絕麻木,我們需要一點安寧的片刻。
(展場一隅)
紅氣球的雙重意義
前一段提到的紅氣球是個人經驗的,它指的是毋需費力再現記憶「刺點」,即反動對往事的執著與追憶不已;倘若將紅氣球呈現於觀眾面前,紅氣球以一種想像知其完整形貌,眼前紮實的壓著一塊黑色方塊——或是挖走其一部份,都是對確定的一種阻斷, 這樣的錯幻下,給予觀者的紅氣球則是後期個人創作後氣球的「反思過程」,不只是紅氣球追究它到底象徵什麼,不是只有形式意義,而是再之外的——某些靈光的錯失是當代漫不經心的結果嗎?短促的捕捉完整是目的嗎?收藏這樣超現實景象於相片之中 ,而後有好好整理看見後是什麼奇妙於心升騰(相片的刺點)?由於這些意識層面的東西不能直面描寫,我所做的是素描中先畫背景以凸顯和背景色差不多但受光更多的物件。 就像音符之於樂譜,它們仍然需要串連,要是沒有一個主題使你踏足,要是沒有拋磚,如何引出觀眾 的自我挖掘?挖掘的那些都是你曾經錯失無數的紅氣球。
在成為一株植物的前提
關於生命、存在、死亡、神等概念前,再怎樣無知的心靈都曾有一瞬間彷彿虛偽地掠過這些念頭。 「那是什麼?」快速翻找別人和你說的答案嗎?「那是什麼?」立刻拋卻腦後了嗎?我只想令你回到某種 孩童似的直覺,那純粹的觀看引至你新鮮的感受,再引至你來到概念的神壇前——那是什麼?快可以說出你的答案了——說不出來嗎?但確實獨一無二地存在於你的心靈——然後你會同我發現,當你在閱讀迷人聰慧的前人所描述的一切,那彷彿你們在對 話,他(神)在下一頁要提到的,你在這一頁就寫下關鍵字句; 那已經是良好的種子在發芽。植物並非麻木,它們如此寧靜祥和是因為它們屬於自然,自然知曉所有 並包容一切,植物從不焦急地吞食什麼;想成為一株不動的植物休息嗎?心靈要先屬自然。
《紅氣球?》,藝術微噴,數位影像,74.5 x 44.5cm,2023
畫面中作為超現實感的紅色氣球飄升於窗 外,大樓和大樓之間的縫隙,然而在一種不可被捕捉的錯幻之下, 紅氣球被「挖走了」;看到了、用嫻熟的 方式捕捉了記錄了,在黑色的深度框內…. 我曾經確實見著,也感受 那時之快速感覺流過…拍攝者想炫耀她掌 握的「證據」 (她慎重地裱了框)可是還是無法清楚重現感受,連拍攝者都不確定了。
《金魚袋》,噴漆,聚乙烯,水,空氣,貼紙,視場地而定,2024
作為捕捉空氣的袋,物理上隔開出內與外的差別,流動的空氣突然明確佔有一席之地,從無(氧氣無時無刻不存在的感覺)至有(圈出 「可視」範圍,裡面的氧氣感覺不到)。 將其(空氣=感覺)用物理辦法可視化,再悄悄帶著他們的暗示回歸,一種感性帶 入、理性返回。 懸掛的透明袋與燈光配置 下,將在牆壁和地板上投出 其影子,可穿梭於作品間、 輕輕推(或是吹氣)使它飄動 ,也將帶有虛幻的效果。
(展場一隅)